但,要不怎么说圣心难测。
齐君只稍一沉默,便问:“那么,浮图之子,今日是来夸功的么?”
重玄浮图,便是重玄胜父亲的名字。
这是一个不便宣之于口的禁忌。
这话问得直接,亦问得冰冷。
重玄胜肥腻的脖颈间,有冷汗沁出。
但他咬牙道:“重玄胜以微薄之功,来请陛下恩赏!”
却是避过了所谓“浮图之子”的身份,也避过了齐君的警告,直接以本人的名义发声。
表明这一切与其余无涉,皆出本心。
气氛凝固了。
整个东华阁寂静无声。
就连李正书,也如雕塑般。更不用说那些太监、宫女。
所谓“雷霆雨露,俱是君恩。”
向来只有君王给的,没有臣子要的。
齐君的声音反倒不见喜怒了,只问道:“你要什么?”
“我有一兄,单名为‘遵’,天资卓绝,自幼对重玄胜爱护有加!”
重玄胜说到此处,李正书忍不住瞧了这胖子一眼,目中有些遗憾。
但听重玄胜继续道:“相士余北斗许以‘夺尽同辈风华’,多少俊杰,尽皆拜服,可见其才!我亦敬之爱之!”
“然而,徘徊三年,我兄境未再破。时人非议之,我心遗憾之!”
“承陛下宏威,重玄胜血战不辞,幸得微功。敢以此功,求陛下恩赏,许我兄入稷下学宫修行一年,破境方出!以全我恭爱兄长之心!”
听到此处,李正书眼中遗憾已转为惊讶!
姜望心中赞叹!
就连齐君,亦是眉毛一挑!
谁也没有想到,重玄胜冒险请赏,却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重玄遵!
为自家兄长请赏,任谁都挑不出理去。
更何况是稷下学宫的修行机会!
然而重点在于时间,入稷下学宫修行一年,外事难问。
也就是说,在这一年的时间里,重玄胜有足够多的机会,对重玄遵留下来的产业、势力,发起全面的攻击、掠夺。
而重玄遵根本没有办法反抗。因为他将在稷下学宫里苦修整整一年,隔绝内外!
这是神来之笔,天外飞仙的一步棋。
直接掀翻了重玄遵的所有布局,将他这棋手钉住。
唯一的变数只在于齐君。然而齐君有什么理由拒绝?
齐君稍一沉默,即道:“兄友弟恭,孝悌之心,谁能多言?你即有此心,孤不能不许。”
重玄胜拜倒在地,行大礼道:“胜铭感五内,拜服君恩!”
姜望亦随之拜倒。
齐君又道:“来人,再赐紫衣一件,为这爱护兄长的胖小子御寒!”
这话里的欣赏,已不加遮掩。
李正书本以为重玄胜只是倚仗功勋来告刁状,届时即便齐君念他战功,为他出头,此后也失尽君恩。
却不想是行此一步。
任谁都知道,重玄胜这话有多么荒谬。在内府境呆三年,也叫“徘徊”?众所周知,重玄遵是神通内府,一直在打磨神通,已经展现出的神通种子便有两颗,世人皆传他修有五神通,乃是天府修士。
这样的人物,外楼境绝不是他的终点,他要的是稳扎稳打,步步坦途。就这,也已经快过了太多太多人。
然而,重玄胜却以其人徘徊外楼之前为由,非常“贴心”的将他送进稷下学宫。
但就如齐君所说,兄友弟恭,孝悌之心,谁能多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