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是移不移的啊,您家有没有用移不移啊...”
移不移啊,移不移啊...
哪有什么东西是不移的啊。
流动在人间世的事物总是在移来移去,找不到特定的方向。
没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。
譬如,放久的食物会变臭,裸露的铁皮会生锈,吸足养分的种子会抽枝发芽,随着季节变幻不同的颜色。
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也会变得麻木,慢慢疏远,直到最后的道别,不相来往。
再者,时间久了,人也会变老。
平滑的皮肤上,渐渐折起一条条松散的皱纹,身体渐渐垮塌下去,逐步地脱离水分,褶纹深刻,犹如刀劈斧砍。
劈的是岁月的刀,砍的亦是岁月的斧。
人们畏惧变老,畏惧着这些归隐在时光深处的凶器。
所以,会变得畏惧改变,自欺欺人地认为固地自守就能延缓时间流动,防止改变的发生,不至于一转眼就已经开始变老了。
就像把脑袋埋进沙地里的鸵鸟,觉得没有看到就代表没有发生。
什么都没变才是最好的。
而变化恰恰就是推动变老的催化剂,当一个明显的改变出现在生活当中之时,往往也意味着又一个‘曾经’此刻已然逝去。
时间在奔流不复地往前走,红绿灯架势的目的,就是为了让路道上的车辆更好地前进,世界上不曾有过一盏红绿灯是为了让车辆永远停留在此地而设立的。
...
但即便是这样,还是有一些不能称之为实物的东西是很难移得动的。
譬如人的本性,譬如客户的心。
所以,认怂了一辈子的健太最后还是没有怒吼出来,而是耸拉着脑袋,乖乖地加入到搬运木材的队伍里头,一边被迫地卖力干活,一边死命地祈祷快点醒来。
这是啥梦啊,怎么醒来在打工,梦里还是在打工,还让不让人活了?
就没有什么系统之类的东西给我加加属性么?
给我把力量的属性点全加满了,然后再调个锁血的外挂,无论受到多少伤害都不带掉血的那种,那样的话,我可就敢过去找那个男人算账了。
这他妈的木头也太重了吧。
这什么鬼木头啊这是,重成这个鸟样,你让我这怎么给你抬啊...
当搬运到第五桩木材的时候,他就感觉到这具身体在轻微地颤抖,体力眼看就要见底,已经开始有点儿吃不消了。
当他搬起第六桩木材的时候,他感到自己的脚犹如灌满了铁铅一样的沉重。
他颤抖地迈出一步又一步,死咬着牙关,但还是跟不上工友们的速度,被那些人满身大汗的男人们远远地抛在了后面。
“走快点!磨磨唧唧的干啥子,是没吃饭么,”旁边的监工不耐烦地看着他,“你这个兵,连搬个木头的力气都没有,以后还怎么上阵杀敌?!”
他说着说着,似乎觉得光是说话很不得劲,不能即刻做到药到病除。
于是,他便大步走上前来,跟那位军官如出一辙地抬起脚,用力地踹在这个气喘吁吁的家伙的屁股上。
在这个冲力的带动之下,健太又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两步,但没能刹得住脚,一个不稳便连同那根木头,一头栽在地上了。
接着,两眼一黑,这个四处漂浮着火光的野蛮世界,随之归入了寂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