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沉水香的味道舒缓清雅,杨彻行至最后一扇门前,终于理顺情绪,站定理了理衣袍,这才缓缓走了进去。
只见灯影之下,李氏左手捏着一青瓷小瓶,右手捏着一极细的金匙正立在廊下为那只碧羽红嘴的鹦鹉投食,此刻瞥眼看到进来的杨彻,眸中顿时浮起温和的关心道:“眼看着就要下雨了,三郎怎么来了。”
“三郎怎么来了,三郎怎么来了——”
那鹦鹉似是吃的高兴,此刻劲头也是极足的学着李氏说话,逗得李氏轻轻拿小匙点了点鹦鹉的头,这才将手中物事递给银娘继续投喂,自己则擦了擦手招杨彻一同坐下。
“听闻阿娘您近日里头疼病犯了,儿子便想着来看看您。”
说罢,杨彻一如既往地带着日光般和煦明朗的笑,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替李氏按揉手上的合谷穴,感受到手背上的温暖,还有杨彻指尖轻柔的力度,李氏不由想到儿时的杨彻也是这般在她头疼难忍时,偷偷询问诊治的太医学来许多止疼的技巧,替她舒缓疼痛。
想到此,看着眼前这个小儿子,李氏心内顿生柔软,恍然间觉得头疼也真的缓解了许多一般,就连一旁喂食的银娘看了唇畔也不由浮起,只觉这一幕恬静美好极了。
“儿子来的晚,是不是打扰阿娘休息了。”
看着杨彻问询的笑,李氏摇了摇头,随即伸出右手拍了拍杨彻的手背道:“如今你立了军功,封为郡公,听闻你阿耶也有心历练你,近日你少不得忙着——”
说罢,李氏看向杨彻的眸中越发温柔,语中也不免欣慰道:“如今阿娘老了,好在我们的三郎却是长大了,已是能为你阿耶分忧,为阿娘争气了。”
若是,二郎也能如三郎这般,该有多好。
想到此,李氏看着眼前人,眸光却渐渐透过杨彻看到了另一人,变得忧郁难解。
听到李氏的话,杨彻心下触动,这才恍然察觉李氏的鬓边不知何时竟生出了白发,一时竟泛起几分感伤来。
就在此时,有婢女端着一碗汤药进来,杨彻见此示意婢女下去,亲自端起汤药搅了搅,递到嘴边便要尝一尝温热。
“三郎——”
杨彻并未因为李氏的出声阻止而停下来,当温热的汤药裹着清苦酸涩的味道钻入唇齿间,杨彻不由轻皱眉,随即出声道:“银娘,取些阿娘喜欢的蜜梅来。”
直到银娘端来蜜梅,杨彻这才将已经放温的汤药递到李氏面前,眼看李氏淡笑接过仰头饮下,杨彻已然将蜜梅端起递上来,李氏饮下汤药顿时眉目纵起,待接过杨彻递过来的蜜梅含下,这才被梅子的甜蜜冲淡苦涩。
“阿娘头风症也有数日了,服了这许多药,如今可好些了。”
听到杨彻关心的话语,李氏用丝帕擦了擦嘴,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道:“老毛病了,不妨的——”
“太医说了,夫人的病,多是忧思过度所致,若夫人能放开心些,也就不会复发了——”
听到银娘插嘴,李氏不虞地抬眸,似是怪罪银娘多嘴。一旁的杨彻见银娘缄口不再说话,抬眸看向李氏不由问道:“阿娘可是为大哥求娶阿蛮一事。”
若是不提这茬倒还罢,一听到此事,李氏便觉得生怒,眸中顿时转寒道:“凭他们?痴心妄想,徒增笑耳罢了。”
听到李氏如此说,杨彻眼神示意银娘,银娘当即领悟地退到门口守着,屋内只余母子二人时,杨彻这才道:“但阿耶似乎对此事也是有意的——”
听到杨彻的话,李氏语中嗤然,虽是笑却是丝毫不达眼底:“你阿耶以为,如此便可庇佑住他们母子?”
未免,也太小看她,太小看李家了。
杨彻闻言,从中不由嗅出几分异样来,再抬眸看李氏,便见李氏已是笃定道:“只要我李家还在,阿蛮就绝不会踏入她杨晋的门。”
“阿娘可曾想过,阿蛮一旦拒绝了大郎的求娶,便是拒绝了杨家,拒绝了阿耶,如此之下,他日又有何人敢迎娶阿蛮——”